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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心里苦得很, 顶着妹妹的目光一脸淡定的道:“京城这么远,我当然希望玉儿和哥哥一起。”
黛玉垂眸:“可我不放心爹爹!”
林瑜安慰她“府中还有林叔他们, 肯定会好好照顾父亲的,我们先去京城安定好, 待明岁父亲进京也舍得忙乱。”
林瑜句句在理, 看似不好反驳,黛玉目光仍在哥哥脸上划过, “哥哥,我昨日又想起从前那个梦,总觉得放心不下,不若我们晚点去京城可好?”
林瑜的脸色僵住了, 玉儿的梦, 怎么忘了这个,父亲在梦里是什么时候没的,两年后, 林瑜忽然后背生汗, 他这会儿反倒是坐不住了, 略说了两句就先告辞, 出了黛玉的院子就匆匆忙忙的去外书房。
黛玉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 手指转了转, 起身向外走去。
林瑜未能见到林海, 半路上碰上了许先生, 被许先生伸手拦了“亏你还是秀才了, 如今又取了字, 怎么还如此跳脱,没个定性!”
林瑜揉揉头赔笑道:“先生,撞上没,我给您揉揉!”
许靖安嗤笑了一声,拿扇子打落他的手,没个轻重的,要他揉。“说吧!这急匆匆的做什么去?”
林瑜本欲去找父亲,这会儿被先生一拦,头脑也清醒了,这样去十之八九是不能说服父亲,倒不如问问先生的主意,故而将心中的担忧道出,他不好说黛玉梦中之事,只含糊道玉儿做了噩梦,他亦担忧父亲留在扬州的处境。
许靖安敲了他的头“傻小子,还等你们来想,真当你父亲是迂腐之人,若无十分把握,你父亲怎会冒险,只把心放在肚子里。”
林瑜神色怏怏,有些不好意思。
黛玉出了院子往翠竹轩去,安女史见了她来笑着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闲来无事来看看先生。”黛玉回道。
安女史听了笑了笑只让她坐下,又让人泡了好茶“这是才得的,你尝尝。”
黛玉尝了果然极好,只怕该是贡茶,只这个时候扬州哪里来得贡茶,她眼波流转想起前些日子送他们回来的两个侍卫,心中已有了几分确定,只是斟酌着如何开口。
安女史却看了她一眼道:“玉儿来可是为了林大人的事情?”
“先生怎知?”黛玉讶异。
安女史淡淡笑了,林海欲送一双儿女入京,她担着黛玉女先生的名头自然少不得询问她的去意,是留在扬州还是回京城去,这两年多在扬州,林海也约莫猜到她的任务只怕于栖霞寺的了缘大师有关,但具体如何却是不明,故而少不得问起。而安女史这里也是才得了准信,可以回京。
她看黛玉来时虽面上带笑,但眼中仍有愁绪,只一猜也就猜着了,果然不错。
“你哥哥才中了武秀才,府中还能有什么事让你眉心不展,且林大人已同我提起送你们上京之事,想来只有这一桩了。”安女史道。
黛玉歉意的笑了“非是瞒着先生,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先生也同我们一道?”
“我此间事了,正打算回京。”
黛玉点头:“不瞒先生,父亲却有此意,只是我放心不下父亲一人。“
“林大人自然能照顾好自己,何须你担心。”安女史道。
黛玉道:“先生所言亦在理,只是若只是寻常事情,我自然不担心,但父亲所为只怕要得罪于人,他们胆敢光天化日下行凶,未必不敢亡命,黛玉如何能安心。”
安女史神色微动,诧异的看向黛玉,她素知她聪慧,却未料到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她竟也能找上自己,安女史笑了笑:“玉儿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想来自有人关心,林大人乃是朝中重臣,那位自然也关心着。”最后一句声音放轻,只两人听到了。
黛玉总算露出了笑意,她所求不过是一个承诺,当下起身福身一礼拜谢。
安女史受了,这才转身离开。
五月末林家一行打点行装,坐了一条大船自京杭运河启程北上,同行的尚有陈怀瑾和他的两个弟子,他此去却是为了访友,因为有女眷在,他们住了二楼,而黛玉和张林氏并安女史却是住在三楼。陈怀瑾的弟子中就有一位是当初诗会中与黛玉争夺魁首的那个,如今三年过去,已然十七,去岁中了举人,此番上京,亦算是备考,倘若得中也是少年才俊。
他自上船后就不时同林瑜说话,言语之中多有试探,林瑜初时还纳闷,自来虽不说不两立,却也算不得好,堂堂新科举人不和安远谈诗论词,缠着他做什么,待多说了两句总算发现这人是为着黛玉,他顿时脸色就沉了。
少年举子姓沈名和,沈家亦是名门望族,族中出过不少的进士高官,现礼部尚书就是沈和的伯父,此番入京备考,就是打算住在沈尚书府中,他自幼聪慧,出于众人,若非祖父有意磨砺压了他一场,他十岁就可以下场,后来拜师陈先生,随先生所见皆是江南名师大儒,无一不赞,唯一惨白就是当日斗诗输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自此之后他越发努力,可惜那孩子守孝在家少有出门,只偶有诗词流出,读来叫人拍案叫绝,又因他成名于当日海棠诗会,世人送其海棠公子雅好。
沈和等了三年只等与他再分高下,不想海棠公子守完孝却未曾参与童生试,这让他扼腕不已。虽不知海棠公子来历,但却知道必然和许先生有关系,上船之后又认出了林瑜,自然要打听清楚。
林瑜对于窥视自家妹子的人绝无好感,什么叫神交已久,我妹子是你能肖想的,林瑜忍住把拳头打过去的冲动,听着沈和的话,皮笑肉不笑的阴恻恻道:“沈公子想知道舍妹为什么不参加童生试?”
“关林姑娘何事,我说得是……”沈和声音哑了,他瞪着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林瑜。
他刚才说什么,舍妹,舍妹,所以当日那个不是公子,是姑娘!
是了许先生的弟子,守孝,巡盐御史夫人三年前没了,可不是在孝期!
沈和恍恍惚惚的走了,差点直接撞上门框,林瑜在后头瞧得乐,这心态,我妹子怎么了,叫你看不去我妹妹。打发了沈和,他转头进了张安远的房里,看他在看书,笑了笑“这会儿看书也不累得慌!”
说着就往他床上一躺“那沈和当真无趣,开口公子闭口公子,等知道是玉儿,反倒是傻了,难道在他眼力女子就无才能,看着灵透也是个迂腐之人。”
张安远道:“你告诉他了?”
“嗯,左右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省得他缠着我打听。”林瑜应了声,他们当初原本就是闹着玩去,只是没想到后来传出了名声,可那会儿玉儿年岁还小,他们又在孝中,自然不好出去解释,干脆就没理会,其实在他看来,自家妹妹才高八斗,天底下的男人都比不过,合该叫人知道。
张安远闻言只轻皱了下眉随即舒展“也好!”
两人说了会话就收拾了下上去看望张林氏和黛玉,当然林瑜没和妹妹提起沈和之事,反正那就是个傻子,没得坏了妹妹的好心情。
故而黛玉在两日后接到沈和送来的诗时还摸不着头脑,她看着前来送礼的沈家婢女道:“我与贵府公子素不相识,这诗我不能收下,还请姑娘带回去。”
沈家婢女福了福身子忙道:“林姑娘勿怪,我家公子别无他意,只是……”沈家婢女也头疼,公子给一个姑娘送诗,若不是林家姑娘太小,她真的要怀疑了,可是她偷觑了眼林家姑娘,林家姑娘年龄虽小,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张开了只怕是倾国倾城,恍若仙子。难道公子打算先下手?沈家婢女心里的胡思乱想此刻也赶紧压下,替自家主子解释道:“公子说姑娘才学出众,他特向姑娘请教。”沈家婢女心中腹诽公子不靠谱,也不知道找个好些的理由,她说完赶紧低头。
黛玉看了看手中的诗词,眉心微蹙,随即舒展,仍叫沈家婢女带回去,并不收。次后却让人把林瑜请来,林瑜听到沈和竟然给妹妹送诗,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人。黛玉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哥哥算了,他并无恶意,只怕是起了争胜之心,我听先生说,沈和在江南才名不低,也就拿一回叫我压了一头,他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不服气也是有的。“
如此说了,林瑜才勉强听了,只心里头仍不满“就算他再怎么写,也比不过妹妹,玉儿看他那首诗如何?”
“意境开阔,倒有些似东坡先生。”
那就是不错了?林瑜挑眉有心问比之黛玉如何,黛玉看了他微微一笑:“我虽与他文风不同,但并不惧他。”
林瑜闻言这才放心,点点头。
当然林瑜虽然放心自家妹子,可不表示对沈和没意见,他出了黛玉的船舱眼眸转了转,先去找先生,许先生正和陈怀瑾下棋,见了他来没好气,这个弟子实在让他在陈怀瑾面前丢脸,好在如今认了义父子,他干脆只说是义子,决口不提师生关系,可陈怀瑾怎会不知,故意夸林瑜文武兼修,实在是少年英才,夸得许靖安脸都黑了,他堂堂一个榜眼,弟子弃文从武,这不是打他的脸,故而自打上船他就没给过林瑜好脸色。
林瑜压根不把先生的黑脸放在心上,反正习惯了,这会儿笑盈盈的给先生和陈先生见礼,故作不经意的把黛玉是海棠公子的事情一提,顺道带了句“沈兄向学之心甚已,实在非我等能比。”
待问其故,答曰“他自上船就找我打听海棠公子之事,言有幸欲切磋,待听到妹妹就是海棠公子,就让婢女送了诗过去,以文会友,如此孜孜不倦,可不是我们比不得的。”
林瑜一脸佩服,旁边陈怀瑾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他先看许靖安,而后再看林瑜,脸色难过的过分,许靖安先是怒,而后却是一脸心虚!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