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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乞讨的日子,是茗颜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她不但要躲避随时而来的追兵,还要活命。
她很干脆的当掉自己身上没有身份皇族标识的几颗珠子,买了两套麻布衣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地,小脸上抹着黑,一眼望去,与常人无异。
她一直住在燕子巷尾的凶宅里,和那些人骨和杂草为伴,反正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和骨头,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那套破烂的红衣,被挂在了树梢上,吓走了不少想打这里主意的人。
很长时间,她白天偷溜到大街上,坑蒙拐骗抢到一点点粮食,晚上的时候,她会爬上树梢,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她也不是没有关注过其他人,那个巷尾的小男孩,每天吃在那里睡在那里,她看着小男孩的爷爷死去,是被活生生饿死的,她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悲愤,还有隐藏在沉默中的,逐渐被身边负面情绪消磨的傲骨。
她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那天上午,所有的乞丐都去乞讨,她看着那个小男孩,脸上有着平静过后的麻木,每天听着遍地呻吟,估计除了茗颜这样心有仇恨和信念之人,恐怕任何人,都会在这样的折磨中崩溃。
她在那个男孩几近昏迷的时候,救下了他,并告诉他,人有傲骨,才能存活,纵然身死,也要站着死去。
她那时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却让他记了十年。
也就是那一天,她救起小男孩之后,正在街上走着,却看到一个女孩子,衣衫破烂,飞快地朝巷子深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馒头,边吃边跑,眼看就要被后边那些乞丐抓住了,茗颜暗叫一声不妙。
本不想去管,但她却认出了那张娇俏的脸,云破候的女儿,灵毓郡主,乔芷。
云破候一脉世代忠良,但其封地云破城乃是属于边境地区,这次觐见,乔狼并未带多少兵马,一路舟车劳顿,却不想被贼人钻了空子,壮烈牺牲于神武门前,乔芷是乔狼唯一的女儿,如今竟也落得这般下场。
“乔芷,跟我来!”她一把抓住乔芷的手,拐进了小路。
待二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一户破落农家的柴垛里,才齐齐松了一口气,乔芷看了她半晌,道:“我记得你,在你的生辰宴上。”
茗颜惨笑一声,没说话。
那一天,她救了两个人,一个是快要磨掉骨头的男孩,她重新给了他一身傲骨,一个是单纯而坚强的异性表妹,她给了她希望和活命的机会。
可是还是有有心人发现了,那栋城南凶宅的不对劲。于是茗颜只能带着芷儿悄悄地离开了,皇城军这些天终于不再搜查什么,因为元明宇的登基大典要开始了。
那天,茗颜照例偷了一个恶棍的馒头,却因为失手而被发现,她瞪了不远处的芷儿一眼,让她不要乱动,一个人飞奔到巷子里,却因为体力终究不支而跌倒在地。
“嘭――”一只脚重重的踹在她的背上,她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悄悄把袖中短刀握在手里,这是她偷了一个军官后得来的。
“小杂种,敢跟爷抢吃的,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又一脚踹在她的胸口,她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一旦对方发现自己是个女孩,恐怕后果会更惨。
那流氓在踹了茗颜十几脚之后,停下了手,一把抓起茗颜的领子,举到自己面前,茗颜无力地低着头,看似已经昏迷。
“这小杂种,还真昏了?嗯?”恶棍靠近了些,半晌淫笑道:“居然是个雌儿,哈哈。”
正在这时,茗颜忽然睁开眼睛,一直垂着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中了那恶棍的喉管,并且死死没有松手。
那恶棍连声音都没有发出,睁大的眼睛透着不可置信,血还在不断的喷溅出来,喷了茗颜一脸,身体软软的倒下去。
茗颜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只感觉自己胸肺间火辣辣的疼,似乎要昏过去一般,她将匕首拔出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在刚才那一阵拳打脚踢中,她早就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能支撑到现在,不过是靠着一股信念。
她不能死,芷儿还在外面,她要活着爬出去,一步一步,她还要活着,她还要复国,她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
恍惚中,一个黑子女子来到她身前,茗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眼皮,面前的女子一双琉璃目透着沧桑的气息,竟然和鸿哥哥有七分像,耳边还有芷儿的哭声,她喃喃地说了句:“鸿哥哥,你来接颜儿了么?”
…;…;…;…;…;…;
“茗儿,茗儿…;…;”一声声呼唤把她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她呼啸着醒来,一身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妆容散乱,一摸眼睛,竟然满脸泪水,她只觉得,这一梦,仿佛梦过了半生。
“茗儿?做噩梦了?”古月离轻轻抚着她的背。
茗颜忽然抱着他放声大哭:“月离…;…;月离…;…;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父皇没了,母后没了,铭鸿没了,师傅没了,爱她的人都一个个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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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古月离搂着她,心如刀割,却笨拙地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抱紧了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而从今以后的每一个夜晚,古月离都在她身边,守着她,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也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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