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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平国公府的门口。纸鸢扶着映水的手下了车,换了府内的软轿往月明阁去。纸鸢一进院子,就听见花厅里传来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衬着院子里将开的海棠,一片生机勃勃。压下心底的思绪,纸鸢看了看这满院子的春光,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定又是小喜带着这群丫头们疯闹呢。”木槿笑着骂道。
月明阁门前的铃兰见她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小姐,早上您刚走了不久,钱妈妈就着人送了不少衣料过来。说小姐下个月出服,衣裳都要捡了鲜丽的颜色重新做。小喜姐姐她们现在正看着呢。”铃兰答完这话,就见小喜喜滋滋的跑出来迎她们,“小姐,您快进来看看。钱妈妈让人送来了好多料子,说让小姐由着性子选。”
纸鸢唇角含笑的看着小喜,这两年的时间里,当时那个娃娃一般的小丫头也渐渐抽条,有了少女的姿态,但那股子天真娇憨确实半点没变。纸鸢由着她拉着进了花厅。果见地上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箱子,各式颜色花纹的绫罗绸缎分门别类的放在里面。几个小丫头见她进来,行礼后都垂了手退到一边,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
纸鸢随意的看了一眼那几个箱子,便吩咐道,“把里面鹅黄,淡蓝,浅紫的颜色选几样出来,深浅的搭配了衫子和裙子。剩下的,你们便来参谋吧,若是搭配出来的颜色,大家都觉得美,便赏一个银裸子。”几个小丫头一听这话,立时又活跃起来,重新凑回箱子跟前,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纸鸢坐在上首的位子,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甚至将映水和木槿也拉过去参谋,脸上不由的挂了笑。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四五个小丫头都拿了自己的成果呈给纸鸢看,“这几个样子,就按你们的想法去跟针线房的人说吧,”纸鸢又指了指最边上迎春配的几块色料,“你们都过来看看,迎春的这个配得如何?”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细细看去。“浅粉色的衫子,桃红色的裙子,中间配水蓝色的锦带腰封。”迎春见几个人都望过去,又指了几块料子细细的说了一遍。众人想了想,都觉得这配色十分娇嫩,正衬得女孩子如花的年纪,不由齐齐点头。
“那便按照这个配色给月明阁的丫头们做春衣吧。满府算来,就我们月明阁的女孩子多,如今出了服,也都换些新鲜颜色来穿。”纸鸢笑着看一众丫头们惊喜的神色,又指了小喜,“平日里你和这群丫头们要好,这事便由小喜负责了。配色和料子就按照这个来。你们选定了样式,再和映水商量一下,若是额外需要银子,就直接去木槿那里支取便是。”一番话说完,一群丫头高兴的嘴都合不上。
要知道,府里虽说没有明确的规矩说必须穿府里统一派发的衣服,但却要求除了一等丫头,其余的下人服饰都要保持一致。故而若是没有主子体恤,统一另做,便只能一直穿着府里老掉牙的样式。几个丫头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之前全府都在服丧,当然是说不得什么,这会出了服,小姐让她们自己商量衣服的样式,还是那么娇嫩的颜色,她们如何能不开心。
迎春最先反应过来,领着丫头们齐齐谢恩。纸鸢挥了挥手,笑道“小喜,你领着她们下去商量吧。估计她们这会心里是再放不下别的了。”听了这话,一群小丫头欢天喜地的退下了。
纸鸢透过半开的碧纱窗,看着这群女孩子一路叽叽喳喳的去了厢房,脸上也染上了些生气。
“小姐,我服侍您去楼上换了衣裳歇息一下吧。”映水上前来,轻声道。
纸鸢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就见今日当值负责传话的铃兰又进来了,“小姐,刚刚有流光苑的小丫头来报,说有懿旨到,夫人请小姐一起去前院的德辉堂接旨。”纸鸢回手扶了一下桌子,不经意碰到了刚刚放下的茶盏,杯碟清脆作响,映水急忙来扶住。
纸鸢一瞬面色有些僵硬,随记缓和了过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说完挂出一个标准得体的笑,对映水道,“还好刚刚慢了一步,不然又要一番折腾。”
映水见她这样,也觉得有些心疼,轻唤了一声小姐。纸鸢却没在作答,站直了身子,轻呼了一口气,便起身往门外走去。映水和木槿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忧,但两人也别无他法,只得快步跟上。
几人到时,德辉堂里早已备好了香案。二夫人站在香案的前面,香案之后,是一个身着藏青色锦缎内侍服饰的公公,纸鸢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垂目走到二夫人身后。此刻明山和明川两个兄弟没在,想必是还在学里没有回来。
“既然正主到了,那杂家就宣旨了。”那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纸鸢余光看到二夫人已经跪了下去,于是不再多想,也跟着跪下叩首。
“皇后懿旨:平国公府季鸢,品行恭淑,恪娴内则,礼孝至重实乃女子之典仪。特赐参加端阳节宫中夜宴,另赐琉璃红宝头面一套,金玉点翠头面一套,苏绣锦帛十匹。钦此”
那公公唱诺之后,纸鸢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虽然她也知道皇后不会太过明目张胆,一道懿旨就定了她的终身,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怎么都控制不住。纸鸢随着二夫人一起磕头谢恩,二夫人随后封了红封递给那名内侍。
纸鸢始终低垂着头,只听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有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闺女,以后这福气怕是享都享不尽那。”
二夫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嘴角带笑,但纸鸢却丝毫都没从其中听到欢喜的意思。“公公过奖了,过奖了。”一番应酬之下,二夫人送走了那名内侍。这才回过头来看向纸鸢,“这两年我都没有干涉过你,因着看你也是个聪明的。以后该如何打算,你自己这心里也该有个成算才是。你虽是我三房的小姐,但你的婚事却也不能完全由得我来做主。”说到这,二夫人顿了顿“不过话虽如此,你若有什么想法,尽可告诉我,我去和二太夫人说。”
纸鸢听了只微微屈膝一礼,一句话都不说。二夫人见她如此,嘴角轻撇,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一时间德辉堂前只余纸鸢这一个主子愣愣的站着,一旁的下人相互看了看,也不敢动手去收拾香案,只得陪着一起立在旁边。
“小姐,我们回去吧。”映水见纸鸢这个样子,轻声上前劝道。
纸鸢这时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四处看了看,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