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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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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挂着洛萤大着肚子洗漱不方便,云知谨下了一盘棋就起身告辞,走之前顺手把烦人鬼云知行拉走。

    景誉起身来,活动活动了手脚就坐到云之贤边上,看她完成最后的描边。

    可乐替二人斟满茶杯后,也领着可可出去了。

    景誉打量云之贤的侧脸,眼神上移,落在了发髻上许久都没移开眼神。

    他发现她今日的发髻上插着那只茉莉簪子。

    云之贤感觉到他的目光,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轻声地道了声谢:“谢谢你送簪子,虽然晚了两年才道谢,但心意是一样的。”

    景誉笑得温柔,“你喜欢吗?”

    云之贤抬头,莞尔道:“它这样特别,我很喜欢。”

    然而,这只簪对景誉来说,也是特别的。

    那一年,云家刚搬来皇都,景氏夫妇都很高兴,想着两家人不但能常常相聚、来往走动,等将来两个孩子成亲后,也不用担心之贤会想家。

    当时云之贤年龄尚小,虽然行了纳征之礼,却还没过文定,夫妻俩总想着:是不是再给未来儿媳送些什么,也算是未来公婆的一份心意和祝福。

    一日,景夫人乔氏特意找来景誉,笑着打开了手旁的一个锦盒,从锦盒里拿出一只簪子来。

    那簪花是并蒂茉莉的样式,玉体飘翠,水头极好,又格外通透,望之便能感觉到清凉沁爽。

    她递给十五岁的儿子,笑容温柔婉好,“誉儿,如今之贤家离我们家这样近,日后你们会常见面,这只簪子你便寻了机会当作礼物送给她吧。”

    说起云之贤,稳重内敛的景誉总是笑得一脸灿烂。

    他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好一阵后,抬头来担忧道:“母亲,我知道之贤喜欢牡丹芍药,这分明是茉莉花,她会不会不喜欢这个花式?”

    乔氏愣了愣,她只知道自家孩子喜欢云之贤,却没想过他的心思竟这样细,竟连头饰也得选中让她如意欢喜的样式。

    想起云之贤是善解人意,知礼伶俐的模样,乔氏笑着摇摇头,“茉莉,莫离,是不分开的意思,你看这又是两朵连在一根枝上的花,成双成对的。爹娘和你世叔婶母都希望你与之贤两个人将来成亲后,能够同气连枝,同心同德。”

    景誉将簪子归置到锦盒里又合上,笑得温暖和煦,“谢谢母亲,我会好好珍待之贤,让她永远都这么开开心心的。”

    景夫人拥了一拥景誉,笑着柔声道:“好,再过两年,你就快些迎之贤过门,娘等着给你们带孩子呢。”

    见景誉想得出神,云之贤轻轻推了推他,将面具递了过去。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呐,你看,画好了,如何?”

    景誉从回忆中走出来,接过面具来一看,很是满意。

    “威仪肃穆,王爷肯定也会满意的。”

    云之贤对他笑了笑,顺手扯了张废旧的宣纸去擦手上染的墨彩,却没在意纸张的另一头浸在了墨汁里,没有意外地越擦越黑。

    见状,景誉拉过云之贤的手,拎起桌上的帕子,替她仔细地擦去手上的墨汁。

    他的手真暖和。云之贤心想。

    待擦好,景誉从怀里摸出个锦盒,递到云之贤面前。

    “这是回礼。”

    有礼物收?

    云之贤一喜,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一枚小巧的红珊瑚坠子躺在盒子中间。

    “这是你给我挑的?”

    见景誉笑着点点头,云之贤揣了些欣喜,又问了一遍:“是你掏自己的银子买的吗?”

    景誉脸上笑容更深,又点点头。

    云之贤拿出来把玩,扬起笑脸道:“谢谢,我很喜欢。啊对了,稍等一下。”

    她放下坠子又站起身来,转身去卧室搬了一个很大的布包出来递给景誉。

    景誉疑惑,在她示意下打开布包才发现里面全是衣裤还有两双鞋。

    “这是?”

    “本来打算为你送行的时候再给你,来日山长水远的,路上买的衣裤哪有亲手缝制的这么称身舒适。刚好这几日得空,便抓着可乐一同做的。收下吧,回去也试试看合身不合身,不合身的话再拿来,我帮你改好。”

    她总是这般周全心细,贴心得让他总是产生一种“他对她很重要、很特别”的错觉,让他不舍将她拱手让人。

    景誉拼命压制住心里的翻腾的情绪,许久才是平复下来。

    “这几年粗布穿惯了,就怕路上奔波辛苦,反而辜负你一番美意。”

    “衣服本来就是容易破损变旧的东西,若觉得好穿就让人捎信回来,我做好了托人带给你。”

    景誉心里挣扎得厉害,一时情迷,没有克制住。

    “若我留下,你也会给我做衣服吗?”

    云之贤抬头试图读懂他的表情,却在他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脸,这双眼睛盛满深情和期待。

    深情和期待?

    云之贤怕自己读错了,放下纷乱心思,笑道:“会!只要你说,我便帮你做衣服。”

    眼神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景誉胸前对襟处被勾破了个口子。

    “你衣服这里怎么破了,稍等,我拿针给你缝一下。”

    景誉低头一看,可不是破了嘛,幸而口子不大不影响美观,他客气道:“一会儿回去,我自己缝一缝就好,不必麻烦了。”

    云之贤拿着针盒出来,一脸惊奇,好笑问道:“在军中的男子都会自己做针线活吗?我看未必,来吧,你别动,口子不是很大,两三针就好。”

    说罢,顺溜麻利地引线穿针,垫起脚来给景誉缝对襟上的破口。

    四下安静,云之贤又挨得近,他听到她轻轻地呼吸,又闻得到她身上那略带果甜味的香气;微微垂眼,他看见她光洁的额头,长的睫毛,和娇嫩的嘴唇。

    如此,他的心跳莫名加速到一个十分不得了的情况。

    景誉有些脸红尴尬,只好抬头望向天花板,心想他这是怎么了,以往带兵打仗、流血受伤都没这样紧张过。

    云之贤一心专注在缝补上,并未发现二人贴得多近。

    女儿家手巧又是常做针线活的熟练,果然是两三针就缝好了,待打好结,用牙齿扯断棉线,抬手抚平起了褶皱的衣服后,她抬起头准备和景誉说话时,这才发现两人凑得极近。

    景誉低眉垂眼,将她望着的那样专注的神情让她有些害怕,就像是草丛里的兔子看见天上的鹰那样,明白自己是猎物的害怕。

    云之贤脸一热,想躲开。

    景誉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逃。

    两人便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火花都不知道撞了几百个来回了。

    就在这气氛极致暧昧的时候,紧张到口干舌燥的云之贤突然想到一件顶要紧的事情。

    “那年尉迟世叔成亲,当日夜里偷摸到我房间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正在头脑里天人交战的景誉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不知何意的他,诚实又略心虚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景誉大方承认,云之贤顿觉自己吃了亏,这个亏还亏得很是大个。

    想到自己还为那个春梦般场景扫了两天鸡皮疙瘩,脑袋一热就顾不上矜持了,她霸气道:“当时你占了我便宜,我现在非常不高兴,而且马上就想要问你讨回来。”

    说罢,她扯着景誉的前襟,待他俯身下来时,主动亲了上去。

    “啾”一声,亲了一口额头,再“啾”的一声,亲了一口唇边。

    没顾得上害臊,她又严肃地问景誉,“是不是这两处,可在我睡着后还亲了别的地方?”

    景誉的眼神亮了,眼里似有一汪秋水般明亮透彻,转而又燃起了一把火,火花四溅又烧得极旺,似要把眼前的人儿吞噬。

    他揽过云之贤的腰,圈她入怀,哄骗道:“有,还有这个,我一并还给你吧。”

    说罢,他低头吻住云之贤的唇,很认真且专注的还当年占的‘便宜’。

    被吻住的云之贤信以为真,心想反正他自己要还的,她趁乱多亲几口也不吃亏,也十分主动认真地回应景誉。

    坐在院子数星星的可乐突然蒙住可可的眼睛,自己也赶忙闭上了眼睛。

    可可不解问道:“可乐姐,怎么了?”

    “有,有只黑猫,不,呃,是有两只黑猫刚才走过去,我也闭着眼睛呢,不看为妙不看为妙。”

    “噢,那要等多久?小姐还没给景少爷画完吗?”

    “许是没有,画完的话,景少爷也该出来了。再等等。”

    大黑猫景誉还吻着小黑猫云之贤不肯松口,云之贤却觉得再吻下去反而是她占了景誉许多的便宜,推了两次没推动,只好任由他继续还“便宜”,反正她觉着两个人么么哒的感觉还不赖。

    感觉到云之贤不专心,景誉松开她,在她唇边低语,提醒道:“没见过讨伐别人占便宜时,自己还这么不认真仔细的。”

    云里雾里的云之贤本来就大脑一片空白,被言语一激,她大胆地攀上景誉的脖子,声音柔软,呢喃唤道:“景誉。”

    似有无数个小勾子挑逗,景誉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又亲了一口她的唇,轻抚着她的脸,“嗯?”

    “你,”云之贤犹豫,但理智又很快被感性淹没,她鼓起勇气问道:“你喜欢我吗?”

    原本已在失控边缘徘徊的景誉闻言,身子猛然一震,随即将云之贤轻轻推开了。

    云之贤没回过神来,向前一步想要拉景誉的手,谁知景誉竟连退三步,站得离她更远。

    “抱歉,刚才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就失控了,冒犯了。”

    “哪有什么对不起,明明是我先挑起话题的,你别站那么远……”

    云之贤慌乱解释间又上前一步,景誉还是后退不肯她靠近。

    两人僵持着,只听得院内虫鸣声大。

    大受打击的云之贤终于放弃坚持,她转过身去收拾好桌上的布包和面具,伸手递给他,忍着鼻酸,控制着,平静道:“你带回去吧,今日的事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景誉接过东西,有话想说,顿了顿,却冷淡道:“告辞。”转身出门去了。

    听见声响的可乐睁眼,看到景誉寒着脸出门去了,她放开蒙着可可眼睛的手,立即起身快步向房间走去。

    一进门,只见云之贤坐在桌边发愣,衣袖浸在墨彩中却浑然不知。

    “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是二人终于互诉心声决定在一起了吗?可怎么这会儿一个面色冷漠的走了,一个又失神发愣,怎么个情况啊这是!?

    云之贤听见可乐叫她,半晌才扯动嘴皮露出一个苦笑来,哀伤道:“景誉,他不喜欢我。即便是上一秒还亲热温情的他,下一秒却像隔着崇山峻岭,高山低谷那样遥远。可乐,景誉他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说着,云之贤掩面哭起来。

    可乐上去抱住她,安抚道:“小姐,你今日画了一天许是累了,看得不真切吧?”

    不真切吗?

    是梦吗?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