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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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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国家栋梁的云家姐弟和凌长里,一行日夜不歇地向西郡赶去。

    前线情况不断来报,身着男装扮作药材先生的云之贤紧跟着云知行,云知行又紧跟着凌长里,故在这种队列下听得的消息都十分真切。

    越靠近西郡,情况越紧急。

    策马狂奔,一连赶了八天路,将将还有两日就到西郡了,最坏的消息也传来了。

    言沉带着士兵负隅顽抗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冲破重围。

    虽是四千精兵对四万大军,对方也没讨着半点便宜,一番激战下来已死伤大半,对方主将见言沉和众将士骁勇无比,立即请求后方援助,意欲左右夹击好一举歼灭。

    来报士兵说这已是昨日的消息,如今尚未有最新进展,东方将军他们已做全军覆没的最坏打算,但确保万全,故遣人来请令:禀主帅,是否增援?

    扮做言沉的景誉勇猛,若神兵天降,比起当年他的父亲——大将军王景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放眼朝野,除了镇守皇都的尉迟元帅,偌大良境却再无第三员猛将。

    惜才的凌长里心急如焚,却见前线将领麻木到如此蠢笨的地步,不禁暴怒,高声呵斥道:“当然增援,再增派一万精兵前去支援言将军。你快马回去,让东方亮和纪春在主帐等着,本王立刻赶到。”

    士兵领命走了,凌长里又吩咐二十万大军加快脚步,自己立即领着一支百人小分队快马加鞭先赶去大营。

    临行前,凌长里叫来云知行,叮嘱他:“知行,你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你姐姐,若情况不好,你得想办法控制住她。”

    云知行不太明白凌长里的脑回路,皱眉道:“你知道景誉对她这般不一样却还带她来,自己找不痛快啊这是。”

    凌长里闻言挤出一个笑,由衷说道:“如果景誉在她心里一直悬而未解,那么她永远都不能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只能像市秤一样左右摇摆找不到平衡。”

    云知行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明白啥意思。

    唉,随便吧,都是你们爱折腾。

    凌长里赶到大营时,战果已出。

    派去的一万精兵伤亡惨重,仅回来数百人。

    刚下马,心虚的主将二人东方亮和纪春迎了上去,一人牵着马,一人伸手扶凌长里下马。

    凌长里瞥了两人一眼,赶开那双碍眼的手,自己翻身下马。

    东方亮尴尬收回高高举起的手,与纪春两人朝他见礼。

    气不打一处来,挂帅的凌长里冷笑一声,恨得要将牙齿咬碎。

    “二位将军威风八面,自恃本领极大,故而忽视突围这等小事,本王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可被围困的是我良境将领,又是一员虎将,你等竟然坐视不理。密函从前线加急送回皇都,到本王来这儿中间隔了将近十日,你们都能忍着看言沉一人在山坳里做垂死挣扎而不做任何援救,若本王再晚个两天到,要摆在本王面前的,恐怕不该是言沉一人的尸身。你们两人也该领了自裁状,各自了断吧!”

    东方亮吓得屁滚尿流,不停磕头道:“言副手不听下官劝阻强行领了兵符,又强带四千精兵扫荡,本已犯了军纪,还请王爷明察。”

    “多谢东方将军提醒,本王自会查个明白,倒是,本王看你有些不明白。眼下日头不毒,还有些微凉的小风极为醒脑,你且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想一想,等想透彻孰是孰非了,再来主帐见我。”凌长里扭头对一旁汗如雨下的纪春道:“言沉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纪春一脸惴惴地将怒气冲天的凌长里引向主帐,幕布一掀开,血腥味冲鼻而来,带血的衣物和长条状的白棉布扔得满地都是,商梓正带着几位大夫忙着给床上的人止血上药。

    凌长里心一动,赶忙拨开人群上前查看。

    果然!

    只见景誉重伤躺在矮榻上,悬着一口气从战场上被抬回,现下大气出小气进,眼见已快不行了。

    凌长里低声吩咐商梓道:“拿出你毕生所学,想办法保住他。起码,可以见到之贤最后一面。”

    商梓听言浑身一颤,眉头拧成一团。

    矮榻上昏迷的景誉,眼皮却轻微眨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因为不停赶路,身体已吃不消的云之贤突感头晕,恍神间从马上摔下来。幸好牵马的士兵接了一下,所以只有擦伤并无大碍。

    不放心的云知行让云之贤躺道运粮草的车上,自己则骑着马在粮草车旁跟着照看。

    到了大营的云之贤安顿好后,立即就去见了凌长里。

    平复心情的凌长里脸上是少有的凝重。

    “情况不好,你得有心理准备。”

    一路都在做心理准备的云之贤如往常那样平静,她微笑道:“嗯,王爷带我去见他吧。”

    凌长里带她到了一处营帐,掀开了幕布后让开身子,云之贤一进门便看见正在低头调药的商梓,与他见礼后,目光才转到矮榻上那个被长条白纱裹得像个木乃伊的人身上。

    一帐药香,或呛人或刺鼻。

    惯是对气味敏感的云之贤却似没有任何反应。

    她缓慢颤抖着伸出手指,目光呆滞,细声问道:“商大哥,那是?”

    营帐中没有其他人,商梓答道:“景誉。”

    “他为什么不动?”

    已看不到希望的商梓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想让云之贤缓缓接受现实。

    “全身刀伤箭伤不下几十处,估计疼得昏过去,你且凑过去叫他几声。”

    云之贤却裹步不前,只是呆呆又迟疑地看着那件像木乃伊的物体。

    凌长里招手,商梓会意跟着他出去了。

    两下寂静。

    许久,云之贤迟缓地走上前去坐在塌边,仍是用愣直的眼神看着只露出五官的景誉。

    半晌,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景誉,我不生气了,你快起来吧。”

    等了一会儿,见景誉还是平躺着一动不动,她焦急道:“我说真的,我真的不生气了,你起来和我说句对不起就好了。真的!”

    又一炷香时间,云之贤慢慢接受了景誉重伤的事实,她从袖管里摸出一个瓷黄色的小瓶,揭开盖子倒出最后一粒药丸,俯下身去轻哄。

    “我还有一颗羊胡子老道赠送的药丸,起初我是不信的,这豆大的黑乎乎的小药丸能做什么用,但是上次尉迟叔叔被你刺中心脏差点死掉,公主被吓到难产也差点死掉,都是吃了这个药才是保住了性命,你把最后一颗吃掉吧好不好?不苦的,就是气味有些不好闻。”

    说罢,她将药丸喂到景誉嘴边,可景誉牙关紧闭塞不进嘴里,云之贤便伸手试图顶开他的上颌。一番努力未果,情急之下她将药丸含着,嘴对嘴地喂去,谁知居然顺利送了进去。

    景誉喉头一动,咽了那颗药丸。

    云之贤抹抹嘴边的血腥味,故作轻松地和景誉聊着天。

    “尉迟叔叔说等你凯旋回去,他便求皇帝为景家正名为你正名,还要收你为义子,不叫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你看尉迟叔叔对你这般好,你得为他快些好起来。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就算是景世伯和伯母也不会让你跟他们走的,他们对你期望这样深,你这么一走了之是不对的……”

    如此絮絮叨叨说了半日,直到商梓掌灯进来视探情况。

    他一摸景誉的脉像,片刻后大为惊喜,略激动地喊了一声:“景誉挺过这一关了,他挺过来了。”

    云之贤被商梓似哭似笑的神情吓傻,懵懵地问:“原来景誉快死了吗?”

    见商梓平静地点头,她嗖一声站起来不悦道,“商大哥,你又骗我!”

    卸下沉重的商梓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待他情况好转,你怎么罚我都行。”

    云之贤一时间没能接受这种巨大反转,哭笑不得。

    转身去调药的时候,商梓不小心踢倒了一个小药瓶。

    看着这小瓶子有些眼熟,他拾起来揭开瓶盖闻了闻,心中大惊。

    这不是……

    担忧了半日,景誉情况好转的消息也让一直对景家有愧疚的凌长里松了口气。

    景氏一门忠烈,实在不该折在奸佞小人手里,幸好老天开眼,给大将军王留下了颗独苗。

    眼下棘手的是,若要给景誉正名,恐怕还需要费些周折。

    再说景家的事,根据前段日子的调查情况来看,并不是像表面那样简单。

    恐怕,背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待战事毕,他回去后得细细调查。

    满腹心事的凌长里没有胃口用晚餐,喝了两杯温的黄酒后立即招来将领们一同商讨战局。

    军营里都是男的,男女大防,且也不便道明云之贤是女的。

    凌长里安排云之贤同他一块住在主帐里,见云之贤皱眉不言语,他故作语气轻佻,存心想要逗她。

    “如今行军在外,周围耳目众多,即便是你期盼我们两人有进一步发展,我也不能丢下这许多杂乱的事情与你花前月下。”

    云之贤强忍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王爷多虑了,只是一个药材先生住在你的营帐内,怕也有不好的传言。”

    “只要你我名正言顺,这种传言自然不攻自破,本王从未放在心上。”凌长里站在沙盘前背对着云之贤,“一连奔波了几日,快洗了脸歇下吧。”

    云之贤默默走到内室,从铜壶里倒了些热水出来洗脸擦身后合衣睡下,一会儿又爬起来,轻声将内室门上的布帘拉起来。

    躺在前室的凌长里听到帘子拉动的声音,无声地笑了笑,心想这小妮子心眼还挺多的。

    虽说人是躺下了却睡得也不安稳,常有有士兵进进出出的报告来报告去的,好在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下半夜时分,随着一阵大的吵杂声远去后终于得以安静下来。

    迷迷糊糊见有人蹑手蹑脚的抱着毯子走近,云之贤惊醒立马弹起来,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居然是云知行。

    “你不好好睡觉来这儿干嘛?”云之贤责怪他。

    忙了一天的云知行本来就缺觉又半夜被叫醒,待一脸生无可恋地把云之贤赶进角落后,他翻身躺下,埋怨道:“还不是你们家王爷,刚才让人把我拖起来,说他出去了,担心你害怕,所以让我来陪着你。快别和我说话,我困死了。”

    说罢,拉上毯子盖好后立马就睡着了。

    云之贤背着云知行躺下,不一会儿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