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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了玉佩,胤禩顺手将千里传音的第二个联系人设定成了王怡锦,大抵是因为对方载有辅助系统,设定他当千里传音的第二个联系人并不需要花费额外的积分。积分虽然积攒的并不少,但能用到它的地方实在很多,胤禩对于能够节省积分还是十分愉悦的,熟稔的用千里传音和王怡锦打了个招呼。
王怡锦被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必定是主系统的能力,试着用意念回应对方的话,在得到胤禩的反应后不由得有些艳羡。瞧瞧主系统就是不一样,什么好东西都有,比他的鸡肋强多了!
不过,王怡锦心中十分疑惑,他和八阿哥的交情,大抵就是对方寄居在玉佩中陪在他身边的那二十余年。要说这短短的二十年阴阳相隔的时间便让八阿哥对自己如此亲厚,王怡锦委实是有些难以相信。不过眼下并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机会,他把这些疑惑暂且按捺住不提,只专心的把那半块玉佩收好,然后在心里面盘算起了八阿哥提及的人工养参的事。
经过中间这么多的耽搁,时辰已经并不早了。左右胤禩此次出宫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找胡越英,虽然过程不似他所料,但终究是殊途同归,还收获了王怡锦这么个意外之喜。胤禩心满意足的和几人告辞,带着早就等得有些焦急的喜寿和刚安回去了承恩侯府。
侯府里,给胤禩打掩护的青瑶业已急得团团转,从八阿哥离开以后,前厅那边着人来问了两次,后宅那边也遣人来问了三回,都让她暂且搪塞过去了,可八阿哥若是再不会来,她也再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理由来了。
终于等回了胤禩,青瑶这才松了口气,给八阿哥换回了早上来府里拜寿时穿的衣裳。眼下已经快到了宫门落锁的时候,胤禩也不便在承恩侯府里久待,去后院辞别了老夫人,又惹得老老小小都有些不舍得很,胤禩轻声劝慰道:“外祖母不必难过,养好了身子骨要紧,等过年的时候,许是太皇太后慈恩浩荡,能许了外祖母去园子里与额娘一见。”
承恩侯老夫人闻言眼中不觉露出了惊喜之色,想到八阿哥如今在太皇太后面前极有脸面,对他的话相信了七八分,一时间心里更是几多感慨,酸甜苦辣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将八阿哥一直送出了大门外,噶达浑又吩咐儿子刚安一路将八阿哥送回宫中再返家,刚安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闻言自然听话的坐上了车夫旁边的位置。承恩侯府的老老小小目送八阿哥的马车远远的驶离了街巷再看不到影子了,这才不舍的回去了院内。
路上八阿哥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脑海里一会儿是王怡锦的模样,一会儿是和胡越英、姚鸿达二人的几番机锋,忽的又浮现了那两个年轻书生模样之人的脸孔。画面定格在此良久,胤禩忽的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来为何会觉得那性子耿直的年轻人眼熟了,那个人,分明就是何焯何先生!上辈子皇阿玛可没少批评他的那一手字,每每想起来都要训斥他一通,后来更是委派了以一手好字而颇受皇阿玛赏识的何焯来做他的侍读。可惜他的字,始终都无法做到让皇阿玛满意。
上辈子他很是引以为耻,不过如今他却是想的通透。皇阿玛喜欢董其昌的字,看重馆阁体,可他偏偏就是对松雪体情有独钟。董其昌认为松雪体媚俗,但他还真没觉得董其昌的字就多有筋骨。这辈子他也没打算为了皇阿玛的喜好继续改变字体,若是皇阿玛再因此不悦,他也有法子应对。
只是没想到今生竟然会恰巧遇见年轻时候的何先生,胤禩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何先生的仕途极为不顺都因为他那耿直的性子得罪了太多人,屡试不第也就罢了,后来好不容易做了官,也始终被排斥在外。即便最终因为一手好字得了皇上的赏识,可让本有忧国忧民之志的何先生一辈子做个凭笔墨侍人,这份赏识只怕更叫人苦闷了。
不过既然今生遇见了,那他也没理由不帮何先生一把不是?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坡脚青年,那人的眼神灼灼,一看就是有谋算之人。刚刚不过是匆匆一瞥,如今静下来仔细琢磨,胤禩倒是对那人也起了好奇之心。
心里惦记着这些事,不知不觉间很快就到了紫禁城的门口,马车停下后,刚安从车上跳下来,胤禩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关于查一查何焯和他身边那跛脚年轻人的事。
等回到了慈宁宫,先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见胤禩脸上有着疲惫之色,也没多问,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钱嬷嬷等人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的一干事宜。在外面奔走了一天,胤禩舒舒服服的在木桶里面泡了两刻钟,再躺回铺的松软舒服的软榻上,胤禩长出了一口气。忽的脑海里响起了王怡锦的声音:“你当真要把人工养参的法子交给我家族叔和姚大叔?”
胤禩“嗯”了一声,随即反问道:“你觉得不妥?”
那厢王怡锦也刚刚洗了个热水澡正盘腿歪在榻上。不同于胤禩被宫女们仔细服侍,王怡锦不乐意让糙老爷们没轻没重的给他擦背,只自己胡乱泡了泡、打了遍胰子就出来了。他心里面惦记着日间八阿哥提起的话头,不由得便主动连通了千里传音问出了口。
“白天的事我也听明白了,姚大叔的身份恐怕不一般。从前我只以为他是普通的海商,可现在一看,我估摸着,他没准是个大海盗!那个建义候不是郑成功的老麾下吗?姚大叔和他是老相识,我猜姚大叔没准也是郑家水军的遗部。”王怡锦心里面的问题多得很,却又不便直接去问胡越英,想着八阿哥准时知道真相,便不客气的问了出口。
“没错,然后呢?”胤禩翻了个身坐起来,好整以暇的继续问道。
“你是在跟我装糊涂?姚大叔如今是海盗,从前却是身经百战的郑家海军!戴梓是谁?那可是咱们中{国}改良鸟枪火炮的第一人!你要是真把人工养参的法子交给了姚大叔,那人参卖去东洋小日{本}那边,除了能赚得大笔的银子来支撑姚大叔他们大批制造鸟枪火炮还有练兵,还能从那边换来战舰,到时候你就不怕你们满清的江山坐不稳?”王怡锦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索性把话便都给说开了。
说实话,在现代的时候他也和大多的宅男一样,看多了热血沸腾的历史小说,总觉得若真有机会回去清朝,不推翻满清朝廷剪了辫子甘心做奴才那真叫一个枉做中{国}人。可当他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他却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是明朝皇室的嫡系,这样的身份简直就是为了揭竿而起反清复明准备的。可他有法子赚钱、拉拢如今蛰伏在民间反清复明之心不死的义士也不是绝无可能之事。可他却不敢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一条条人命。
生于文明世界,长于文明世界,虽然那个时代也有黑暗的一面,但凡是那个时代的正常人,想必没有谁能够视人命如草芥。揭竿而起容易,可打仗要葬送多少人命?他连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承担起背负成千上万人命的后果了。
说他懦弱也好,胆小也罢,总之来到这世界后不久他就想清楚了,他这辈子,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赚足够多的银子,然后说服一家人跟着他离开大清去海外找个安全的小岛重新开始生活。世界这么大,他不想做奴才,想保住家人的性命,能用的法子并不只有造反这条路。
他不相信,连他都能轻易想明白的事,两世为人且工于心计的八阿哥会想不明白。历史上,那位可是在九龙夺嫡的时候给太子、康熙和后来的雍正制造了多少麻烦的主儿!
胤禩没想到王怡锦会这么开门见山的直言,微微楞了一下,嘴角便弯了起来。
“你的顾虑我明白,但是造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许姚鸿达会迫不及待,但胡越英就是拦着他的那根所料。参透人心的本事我不敢说擅长,却也略知一二。胡越英是个有风骨的人,战乱苦了百姓的道理想必他是清楚的。为了天下的百姓,他也不会让姚鸿达轻易便掀起兵祸。至于我大清的江山……”
胤禩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个真切的伤痛,可惜隔着系统、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王怡锦并不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最让我难过的,不是大清最终失去了江山,不是我们满人最终被推下了王座。朝代更迭,便是汉唐也早无国运,宋明也都成了历史,我从没想过,大清能够千秋万代。我难过的,是发现我们满人被刻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便是元蒙,都因为曾经打入了洋人的国度而被后世之人称颂两句,我大清却连元蒙都不如了。”
王怡锦在那边听着,似乎感受到了胤禩过于悲伤的情绪,想安慰对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动了动嘴角,最终只能继续沉默的听着。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如果能让大清真的走到这个世界的顶端地位,能让后世之人不以大清为国耻,而以大清为值得铭记的历史,想来,我这一生就真的再没有遗憾了。”
他的志向,从来都不只是抢到那把龙椅那么简单。这还是第一次,因此对旁人倾吐心中最深处的思绪。胤禩知道,也许终其一生,他也只能对王怡锦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感触了。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能够理解——王怡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这份想法源于何处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和他的想法产生共鸣,和他并肩前进的人。
重生以来,这一刻他格外感谢上苍,不仅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还将王怡锦送到了他的身边。都说王者之路寂寞,可他实在是贪心的连寂寞都不想忍受了,实在是他已经寂寞了太久,残魂寄居于玉佩飘荡了百年,最鲜活的记忆就是在那个翻天覆地的时代看着王怡锦慢慢长大的二十余年。
从前他不懂,究竟什么是叫历代的文人才子们都争相写文做赋、吟诗颂词的“情”。在他的一生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娶了福晋,相濡以沫的走完一生也许就是全了夫妻情分。后来他懂了,那些都不是那种情,所谓的怦然心动,也许究竟为什么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的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可那种感受,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无法忽略也无法藏起。
“你……你这想法比我这土生土长的现代人都激-进多了。”被藏在心里深处的血性不由得被胤禩的这番话给激了出来,王怡锦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胤禩轻笑,柔声问道:“无妨,只是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创造这样的未来?也许这话听起来很可笑,但这世上,若是连你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走,那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和我志同道合的知己了。”
心情变得格外轻松,胤禩在得到让他满意的回答后,放王怡锦去好好沉淀那边激动的想法,他慢慢合上眼睛,呼吸慢慢的放缓。这一夜,是他自回到康熙二十六年以来,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夜了。
第二日双喜临门,噶达浑不负所托的仅用了短短一夜的时间就查到了那坡脚之人的身份。当胤禩从刚安的口中听到了邬思道这个名字时,脸上不觉露出了惊诧,继而便只剩下喜悦了。邬思道这个名字对于舅舅和刚安定然十分陌生,可对他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位可是老四日后身边的第一谋士,若是没有邬思道和戴铎两个人的辅佐,老四能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还真的是个未知之数。
“若我猜的没错,舅舅也是时候得到提拔了。如今朝廷上因为受到索额图和明珠所累出了不少的缺,眼下看着是都被人补上了,可实际上让皇阿玛觉得得用的人并不多。如今官声甚好的大学士里,张英是汉人,陈梦雷是汉人,李光地是汉人。
满官只有顾八代和徐元梦有希望入阁,却都是被皇阿玛杖责过不久的,以皇阿玛的性子,肯定舍不下脸面做出自打嘴巴的事,他二人便是能入阁,也要等上几年才有希望。康王叔和明珠是儿女亲家,受明珠犯事所累被皇阿玛勒令闭门思过,安王叔缠绵病榻多年无法理政,眼下皇阿玛只有裕王叔一位得用的兄弟。
满官后继无力,皇阿玛心里面定然很着急,也该开始提拔身家清白的八旗子弟了。舅舅虽然刚刚抬旗,眼下却是最适合提拔的人,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既然要领实差,少不得要请几位有才华的幕僚辅佐,我看那个邬思道就很合适。我有种感觉,他一定能帮上大忙。”
便是胤禩不与刚安解释这么多,只让他帮忙去请邬思道为幕僚,刚安和噶达浑也一定会招办。但胤禩十分清楚,凡是才华出众之人都有些傲气,若是舅舅只是碍于自己的情面才去招揽邬思道,只怕对方不会点头。倒是这般掰开了揉碎了说一说个中的道理,让舅舅明白他需要一个幕僚,他才能真的重视这个邬思道,也才能真的让这邬思道为他所用。
刚安听得入了神,他虽然莽直了些,但打小儿就长在包衣世家混在内务府,对于这些事也不是一窍不通的。听了八阿哥的话觉得十分有理,刚安正色的应了。如今八阿哥在他心目中早就是算无遗策的神童了,对于八阿哥推荐的人,刚安是理所当然的认同。
就在胤禩心情十分愉悦的计划把邬思道挖到自己身边做事的时候,永和宫里,德妃的心情却犹如天空的乌云一般遮得本该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光亮,脸上的神情苍白阴郁,看着空荡荡的寝宫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她算漏了老天爷的偏心她认栽,可是她的十四阿哥怎么可以被抱走?当初皇上亲口许下了承诺,不会再抱走她的任何一个孩子。君无戏言,皇上怎么可以食言?可是她心里再多的苦涩再多的不甘,皇上不来永和宫,她连哭诉都无从哭起。
“娘娘,您身子还没好,仔细吹了风。”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瑾云见娘娘想要起身,连忙上前劝道。
“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承乾宫看十四阿哥。”德妃抓住瑾云的手腕,力道大的让瑾云险些痛呼出声。
可瑾云却不得不继续劝着,她尽量将声音放得格外谦卑,生怕触怒了病中心情糟糕得德妃。
“娘娘,十四阿哥只是被暂时在承乾宫那边,等您身子好了,自然是要回到您身边的。当前最要紧的,您要养好了身子。便是去承乾宫,也不是这个时候去,若是皇后说怕您过了病气给十四阿哥不让您见,岂不是更难过?”
德妃听了略略松开了抓着瑾云的手,露出了个无力的笑容来:“还是你说得对,看来我是病糊涂了,刚刚说的都是昏话。”
瑾云见劝住了德妃,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忙服侍德妃躺下,又亲自去小厨房那边热了药拿进来伺候德妃喝下去,见德妃喝了安神的药慢慢睡着了,瑾云这才敢揉了揉泛着青紫指印的手腕。
自从十四阿哥被太皇太后一道懿旨送去了皇后那边,娘娘就精神恍惚了许久,有些时候连有些犯忌讳的话都不知不觉的说出来,累得她都跟着心惊胆战,就怕有一天娘娘病好了想清楚了,觉得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那她可怎么办?永和宫里,因为德妃阴晴不定的心情,她的心腹大宫女瑾云不免慢慢的与她离了心。
德妃的病情反反复复,前前后后两个多月才终于痊愈,这两个月来,皇上终于来了一次永和宫,不知道在内室和德妃说了什么,打那之后,皇上虽然人没有再来,却赐了两回上次到永和宫。大抵是因为皇上的到来终于让德妃安下了心,她的病打那以后便慢慢的好转了。
等到终于病愈以后,德妃对儿子十四阿哥的思念之情也已经按捺不住了。这日一大早,她便让瑾云给她好好梳妆了一番,起身去承乾宫给皇后请安。因之前生病,皇后免了她早上去承乾宫请安之事,如今她病好了,也不能继续托大了。皇上最不喜那等不守规矩的人,她好不容易才又让皇上记起了旧情,可万万不能再自毁长城了。
承乾宫里,面对在座的一众嫔妃,德妃的脸上带着她以往那种最熟稔的温柔和顺的神情,仿佛对于各种或探究、或嘲讽的目光视若无睹。